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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的遐想

顾雅婷

镇江市索普学校九(5)班

2011年第24届"增华阁"作文笔会金奖


皮卡的颠簸酷似康巴的鼓点,不时从窗前撒开蹄子驰过的骏马扬起灰黑的鬃毛,定格成一片洒脱的剪影,拂尘般唤醒了尚香梦沉酣的朝阳。草原的朔风划过脸蛋,唇齿间依然透着微微的燥,我这吮吸着长江乳汁长大的孩子,在座座宛如用遒劲的笔触勾画而成的山丘前,眼花缭乱。坦荡如砥,一条黄绿错综的大毡子平展地铺陈在视线里,可正因其坦荡,我寻不见记忆里或澄净如练,或飞珠溅玉的水,一点儿,也寻不到。惟有“掬一捧可以洗脸”的蓝天,正缓缓褪去鱼肚白,不疾不徐地掠过车窗,安慰着我。

倏忽,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点燃了我几乎化为灰烬的惊喜,酷似一块无瑕的翡翠,收纳了万顷天光。贴着车窗望去,失望却又卷土重来,它足以与泰山比肩,那副岿然不动的雄浑比起“卷起千堆雪”的长江,简直让人一丝遐想也无。操着浓重西藏口音的司机催促着我下了车,一个高挑的女子像不知愁的花鹿一般,踏着露华霜重的草向我走来,无端让我想起湘西小城的白塔,那个唤作翠翠的“一双眸子清明如水晶”的姑娘。她决不是这风霜里土生土长的高原红,江南烟雨一手造就了她周身飘逸的水气,无色无味,却愣是在这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原,营造出一派粉墙黛瓦的徽州情韵来。她大方地握住我的手,利落地开口说道:“你是来体验生活的小志愿者吧?我是这儿的老师,欢迎你!走,跟我去见见孩子们吧。”她亲昵地揽过我的肩,纵然她已失落了独属于水乡的吴侬软语,我仍觉得,比起我二十有余,仍像小女孩般甜甜糯糯,拒绝成长的亲姐姐,她更像我前世走散的亲人。

读了许多的边塞诗,烙印在心间的不是“长河落日圆”、“日暮苍山远”之类,而是一个个古色古香的地名:张掖、酒泉、凉州……奇妙的字符如乐谱般,弹奏出一卷卷绮丽的壁画。这所年久失修的小学,也嵌着一个动听的名字,叫做云中小学。孩子们向日葵般的小脸常常在云遮雾绕中若隐若现,今天在这般难得的艳阳下,他们却一个个挑着水桶聚在井边,脸上是与年龄不相称的沧桑,紧抿着的嘴角透着青海湖一般的沉默。古铜色的井绳似乎也苍老了,它卖力地想要发挥余热,却无奈佝偻的背脊,岁月磨蚀的井壁透着些许的糙,不对呀,日日与水相依,该是早就珠圆玉润了。我探过身子,井里薄薄的的一层水是飞沙走石的灰黄色,还慵懒地载着几片打着卷的枯枝败叶,让人不忍侧目。来这里已经有些时日了,最深刻的体验就是关于水的:田埂上,是赤膊的汉子挑着轻飘飘的水桶侧身走过,对我这样的外乡人歉然一笑;篱笆前,是满脸沟壑的老农抽着旱烟,愁云惨淡地望着因饥渴而无精打采的羊羔;牧场里,不知愁为何物的小男孩眼巴巴地盯牢我随意丢在一边还剩了小半瓶的矿泉水。自小被细水长流孕育长大的我,在这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边陲小镇,迷惘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般跑进了春寒料峭的二月,可这温差对高原来说不算什么。太阳格外舒展地斜眯了眼,偷眼瞅着白杨树般静默的孩子们。已经打上课铃五分钟了,却还未见老师那娉婷的身影。孩子们不觉骚动起来,翻书的沙沙声四起,用蚊蚋般细小的嗓音低声交谈着。向日葵似的小脸上,焦灼的眸子使他们恢复了孩童的烂漫。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清脆的吆喝打破了寂静,孩子们纷纷从书页上抬起脸来,就连最寡言的女孩都不禁惊呼出声。老师瘦削的肩膀扛着一箱再寻常不过的矿泉水,脸庞上嫣红未退,分明像一株天然去雕饰的格桑花,她捋了一把额头上闪烁的汗珠,顾不得喘息,就热火朝天地穿梭在狼藉的桌椅间,把矿泉水一瓶瓶递给孩子们。孩子们像是久未出山的隐士见了市井的喧嚣,一个个绞着手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陆续忸怩地拧开瓶盖,小心翼翼地喝一口那对我寻常不过而对他们如同玉露琼浆的矿泉水,有的还意犹未尽地吮吸着沾了水的手指。阳光温情地见证了这一幕,毒日头也变成了南方温暖如家中祖父般的夕阳……

我想,无论是长江的小家碧玉,还是青海湖的有容乃大,我都会以观者自居去欣赏。可在今后的每一缕落日余晖里,我关于水的遐想,都只会关于那个巧笑嫣然的老师,那群羞于开口的孩子,那片无汩汩溪流,却柔情永驻的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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